葬吟晚—【甜南/饮风记•追海】
“如果光不遇见你，你会跟我走吗？”
有时候就连光都曾是一介凡人所梦寐以求的。
那个背影从轮椅上站起，背着尘世间所有的烦恼喧嚣，走进了汹涌澎湃着的海浪里。落日的余晖已经从海面上淡去一切存在过的痕迹，可轮椅还留在海滩上。
张九南已经无数次被这个梦给惊醒，而每次的习惯就是跑到关九海即将倒闭又死撑着的酒吧，点一杯饮风记，慢慢的喝完，然后一醉到天亮。
这样的生活谁都已经习惯了。不会遇到新的人，不会有人爱着自己，没有期盼也不会有伤害。平凡普通，世人都过着这样的日子。
可是那日张九南趴在吧台醉酒睡了一宿，头疼的要死走到海滩上去吹海风。竟然意外的出现了一个人。
他坐在轮椅上，静静的望着海。
他还没走到他身边时那个少年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存在。
“有人来了么？”
他是个瞎子。他看不见我。
张九南拉着樊霄堂的手，放在自己的脸上，任由小孩去摸。他的棱角，他的轮廓，他的眉眼。他长的好看，但是他没有机会看见。
“哥，你长的很好看。”
“是吗？也没有人爱啊。”张九南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，温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。这是确切的体温，却又像风捉不住的恍惚。轮椅上的人又不说话了。
张九南开始焦虑了，他不知道为什么樊霄堂的模样像是已经没了生机，他好像听不到外界的一切东西了，风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，温度却还原地滞留。
他陪着他说话，从日出到日落。小孩的眼神依旧空洞，直到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都燃尽。他的灵魂似乎才慢慢的回来，回过神已经坐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，有酒的气味。
“嘶没事啊，吓得九南都要魂不守舍了。”关九海叼着烟也没点燃，手指玩着打火机，灯光一明一灭。
张九南听到声音冲了过来，抓着他的手担忧的问他有没有事。樊霄堂莞尔一笑，云淡风轻的很。
“只不过是一种病而已。”
“与你的眼睛…有关吗？”张九南小心翼翼的问着，他的眼睛这么清澈，怎么是看不见的呢？
“好像有，但是我不记得了。”
“我不记得以前发生了什么。我只知道自己有病，发作的时候会全身僵硬动弹不得，而且我的记忆也会越来越混乱。”樊霄堂的声音轻轻的，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手。
“现在，我也顶多知道自己有病而已。”
他们两个人沉默着，他自我感觉到酒吧其实就他们三个人，太安静了。
关九海不知道在干什么，最后推给他一杯酒：“给你一杯饮风记吧，因为风游荡了一辈子，那些被遗忘和不经意丢掉的东西，他一定能给个答案。”
“谢谢，但是我可身无分文啊。”樊霄堂摸索着送进嘴里，酒的味道很凉，有海浪的气息，好像真的在饮风一般。
“倒也没关系，因为我也不挣钱，有空多和九南来坐坐，陪我聊聊天。”关九海挺和善，他又忍不住笑了。
酒的后劲大，樊霄堂醉了。他闭着眼靠在在张九南的肩头睡着了，在模糊中呢喃着要去追海，也听到了稀碎的声音，一同掺在了梦里。
饮风追海，在梦里。
说也奇怪，从那以后，他们彼此安静的生活被打破了。张九南慢慢的被爱，樊霄堂的病也开始好转，关九海就要关门大吉的酒吧也因饮风记站稳了脚跟。好像一切事情都睡着樊霄堂的到来开始幸运起来。
张九南开始越来越喜欢樊霄堂了，他开始不想把人送回去了。
他们两个成了常客，习惯性无论什么时候都来关九海酒吧白嫖一杯饮风记，而对面也始终不介意的调好了递给他们。
就连樊霄堂也会学着张九南醉了就在吧台睡一宿，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。
会有事没事去海滩上晒太阳，有时候会坐在轮椅上，也会拄着拐杖摸索着捡贝壳。虽然看不见，但是总像生活在童话里。
樊霄堂的病不致死，但是张九南总担心，担心他会先一步离他而去。
都是厌倦了生活的人呐，至少要为了眼前的人，活的长久一些。
人们把难言的爱都埋入土壤里
……
我听见了你的声音
张九南想了想，附身在轮椅旁挖了一个坑，在心上取出了什么又盖好。他拉着樊霄堂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，又带着他去触碰那个盖好的沙坑。
“我把种子给种下了，你一定要活着来看他开花。”
樊霄堂抓着他的手开心的笑着，眼睛清澈如许，有光照进眼睛里，像流动的海水一样波光粼粼。他的心颤着，突然想告诉他自己许下的诺言从不会实现。
“我——爱——你——”他跑的远远的告诉他，樊霄堂背着光，没有转身。
“我也真的，真的很爱你。”
但我一直怕，怕我也忘了你，忘了你的爱，忘了我对你的爱。
这个世界通常很奇怪，明明事情都已经开始好转，事事顺遂胜意，但是结局却永远都无法圆满。
就在他们彼此都沉浸在梦里时，樊霄堂的家人找到了他，并强行带走了他。可是好景不长，樊霄堂就再次犯病了。
趁着记忆还没有完全丢掉时，他还是趁着父母不在时溜了出来去那个海滩。
只是这次没机会喝饮风记了。
成年人也会相信童话。
樊霄堂拄着拐杖在世界上摸索，他想寻找张九南种下种子的地方。偌大的海滩上风逐渐刺骨，眼前模糊的轮廓也终于暗了下去。终于又要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海滩上所有的痕迹都要被海浪冲刷去，他突然想起张九南忘了告诉他爱埋在了哪里。他拼命的找啊找啊，丢掉了脚上的鞋子。海风也吹拂过他的脚，他的目的地越来越接近海。泡沫已经无数次打湿了他的脚。
可是心灵感应的地方更接近海浪里面的地方。渐渐的裤腿也被打湿，海浪溅起的水打湿了他的胸膛。
涨潮了。
浪潮越发的汹涌。声音也被淹没在其中。他的耳朵也被灌进海水，脑子里嗡然一片，要听不清了。
只是脚底却越来越发热。
他听到了声音。
张九南冲进海浪中把他脱离出来，愤怒的吼着问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“我想找你埋下的种子，我需要它。”
“你傻啊，你要愿意，这个海滩都是你的，你是要离开我吗？”张九南抱着湿漉漉的他，带着海浪气味的手摸索着他的脸颊的轮廓，他的眼泪是凉的。
“可是我只要你给我的那份。”
“找不到的，我们都找不到的…”张九南流着泪说着，他随手埋下的爱，怎么找得到呢？樊霄堂吻上了他，世间万物都寂静。
张九南感觉自己被风爱着。
可是怎么吻着吻着，他也湿了眼眶啊？是不是抓不住的人最终还要会走。还是捉不到真实可触的爱而真切的感觉到了绝望。
“我的故事要结束了，但是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。”
太阳逐渐生起，他在虚空里捉了一丁点仅存的爱意。只有孤零零的轮椅落在了海滩旁，它也湿漉漉的，没有了温度。站在轮椅旁看着风景，回忆已经走远。
“他走了，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，也许饮着风去追永生永世的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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